那人瘦骨嶙峋,皮包骨头一般,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多余的肉,脸上尤为明显,颧骨突出得厉害,叫人看了,不禁有些触目惊心。
“江大夫……”
那人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,只见他从破烂不堪的衣袖里取出几个铜板,微颤着手,声音有些嘶哑:“再给我取些药……这钱可能是不太够……你等我下回,下回连带前几次欠的,都给你补上。”
他说一句话就要喘一口气,这副模样,看得舒雨微不免有些心疼难受。
江太医才从舒雨微的话里缓过神,他忙伸手抵住那人递来的铜板,摆了摆手,同那人道:“不用给了,你还有两个小孩要照顾,自己把这个钱收好吧。”
他说着,又扭头冲那几个药童道:“吉祥,去把给老刘提前备好的药取来。”
药架那头隐隐传来一声低闷的“嗯”,像是从鼻尖哼出来的。不过须臾,被唤作吉祥的男孩便带着一包药走了过来,脸上隐隐有些不悦,江太医接过那包药,转身又递给了老刘。
吉祥死死盯着那包药,神情愈发难看,好似在忍着一口气,临在边缘却又不敢吐出。
老刘应当是瞧见了吉祥的模样,脸上露出些窘迫与愧疚,犹豫了一会,他又从衣袖里取出两个铜板,添在了方才的那几个铜板里,一齐递给了江太医。
“我……”
他刚刚说出一个字,忽然就猛地咳嗽起来,那样子像是能把人都咳散架了似的,看得舒雨微又是一阵揪心,然而她今日出门太匆忙,身上也没带钱,不然凭着她前些日子在潇湘苑里赚的银子,也能给这人付几次药钱了。
那人连连咳了好几声才停住,又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几下,才出声道:“我身上……也没有太多的铜板了,咳咳……这些……这些你就先收着吧,不然……不然我实在是不好意思……再来了。”
他说着,便将铜板放到了柜台上,黢黑瘦干的手上满是褶皱与茧子。他默默看了一眼放下的铜板后,便提着药一瘸一拐的离开了。
“真是的,每次都是这副模样,每次都不给钱,好像我们的药材不要钱似的。”
江太医眉间一皱,斥责道:“吉祥,你怎么说话呢。”
吉祥撇了撇嘴,出声回道:“难道不是吗师父?我们是行医,又不是做善事,难道因为他穷,他就可以不付钱了吗?”
吉祥朝着老刘离去的地方翻了个白眼,又转身回去继续抓药。
舒雨微侧头看了一眼吉祥,没说什么话,只是幽幽地同江太医道:“那人是腿脚不好吗?”
江太医正指着吉祥准备继续斥责,听到舒雨微的话时,又将手放了下去,摇了摇头,跟她叹道:“哎,不止呢,要说这老刘啊,也确实是个可怜人。他妻子去得早,留下一双儿女都要他照顾,以前他靠给人家搬搬砖头、运运木材挣钱养家,虽说都是一些苦活累活,但好歹还能勉强维持生计。但是谁成想,他竟会在一次上山取木材的时候,被山上滚下来的巨石砸断了腿,在家缓了好几个月,之前辛辛苦苦存的那些家底也都吃空了,加上他又没有及时处理好伤口,染上了破伤风,昨儿突然发作了……哎,只怕也是没几天活头了。”
舒雨微垂下眼来,一时间只觉得哀凉。
对于一些人而言,能够活着已经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了,可这世间的病痛疾苦,却还是不曾放过这些人。
舒雨微问道:“他住在哪里?”
江太医并未直接回答她,反而问她:“你可是想去为他治病?”
舒雨微不可置否,然而江太医却皱起眉头,出言劝道:“那破伤风可不是一般的病,从古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能够治好,你这孩子,即便是师出高人,怕也是治不好这样的病的。”
舒雨微微微笑道:“能治还是不能治,取决于我想与不想,老爷爷您只消告诉我他住在哪里就行。再说了,恐怕这世上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有办法医治,倒不如让我试试看。”
江太医看着舒雨微,一时竟不知如何继续劝她,他觉得,或许舒雨微不撞南墙是不回头的,索性便直接开口跟她说了地方。
他看着舒雨微渐行渐远的背影,原本愁容满面的脸上,却忽然浮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。
舒雨微依着江太医的话,寻了许久才找到那处地方。
那儿荒草杂生,几乎是到了京城的城边处,地上尽是还未被踏平的土路,只有五六间破败不堪的茅草屋,而面对冬日这样的冷风,这些屋子只怕也是抵挡不住寒凉,这些日子,住在里面的人定是难熬不已。
明明是大年初一,普天同庆的时刻,京城之内的百姓家家张灯结彩、走访拜年,好不欢乐;然而京城城边里住着的这些贫苦穷人,一个个却饱受饥寒,病困交加,如此相较之下,不免令人唏嘘。
舒雨微又想到,老刘是从热闹繁华的京城街里回到这儿的,那他这回去的一路上,又会生出多少感叹与惋惜?
她只觉得心中愈发难过,便不再想下去了。
这儿的门户不多,舒雨微索性便挨家挨户地询问了,然而每开一扇门,里面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都会让她觉得心中难过,直到敲开第三扇屋门时,她才终于见到了想见的人。
老刘似乎也是将将才回来,手里提着刚买回去的包子,不知是否走了小路的缘故,舒雨微来的这一路上倒是没看见他。
他比方才在回春堂时更为疲惫,神情也有些无精打采,他打量了舒雨微许久,才缓缓出声道:“小姑娘,你是不是迷路了?这儿不该是你来的地方。”
“我没有走错。”舒雨微冲他温温一笑,又道:“叔叔,我听江大夫说,您是患了破伤风吗?从前我师父带着我游历江湖时,曾经治好过一个同样患有此病的人,虽然他老人家现下不在此处,但我想,我应该可以试试。”
老刘一愣,都顾不上去想面前的人还只是个十岁的小丫头,只低声喃喃道:“当……当真吗?”
可刚一说完,他的神色又不禁落寞了下去,他道:“但是小姑娘,我付不起这钱的,多谢你的好意了。”
“不需要钱。”舒雨微冲他一笑,尽力的宽解他心中的哀凉,“师父说了,医者父母心,救富者收其钱,是为生计;救贫者不收钱,是为医仁。”
说话的间隙,老刘的身后忽然多出两个小孩来,小女孩与舒雨微年龄相仿,小男孩则是看着要小了几岁,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老刘手上提着的包子,不停地吞咽着口水,却又不敢伸手去拿。
老刘转过身去看两个孩子,伸手摸了摸他们脑袋,便将手上的包子分给了两个孩子,道:“快去趁热吃吧。”
小男孩高高兴兴地接过包子,连忙跑到一边去吃,只有那个小姑娘,捧着手里的包子依旧站在那里,目不转睛地看着舒雨微。
就在老刘准备将舒雨微邀进屋详聊时,小姑娘却忽然出声:“你真的……能够救我爹爹的命吗?”
舒雨微淡笑着冲她点了点头,虽然心里有十足的把握,但考虑到凡事不能说得太满,于是便只道:“你放心,我会尽力一试的。”
那小姑娘这才站到了老刘的身侧,将整个身子都露了出来,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包子许久,忽然朝前走了两步,递给了舒雨微,一脸严肃道:“那就请你收下这个,若你当真能够治好我爹爹,以后有机会,我定然会报答你的恩情。”
舒雨微拒绝了她的好意,正准备告诉这姑娘自己已经吃过饭时,却忽然发现她的左眼下竟有一颗深红色的朱砂痣,与自己的那颗简直一模一样。
她不由得愣了神,直到老刘又出声唤她进来时,舒雨微才醒过神来。
进到屋里,老刘连忙用破烂的衣袖擦了擦凳子,有些难为情地同舒雨微说道:“这屋里简陋得很,还请你不要嫌弃。”
舒雨微淡笑着摆摆手,道:“不会。”
她闭眼开启神医系统,正欲给面前之人把脉时,却又忽然听到他略显迟疑的声音:“小姑娘……你当真有把握吗?我看你年纪也还小……”
她早料这人会有此疑问,便抿嘴笑道:“叔叔,破伤风这病会死人,我想您也是知道的,那……既然除了我以外没人能救治,您倒不如死马当活马医,让我试试看,若是能治好,您便也能继续照顾您的儿女了,不是吗?况且,我虽然年纪尚小,但却是从出生起便跟着师父行走江湖的,看过师父治好过许多的病,甚至我自己,也时常有为他人治病,所以,您也不要太担心。”
老刘闻言,脸上又泛起了一抹愧色,出声自责道:“抱歉抱歉,是我唐突了。”
舒雨微并不在意,随口道了声无事后,便开始替他把脉。
根据神医系统的所言,把过脉之后,她便对于此人的病情以及救治方法胸有成竹。
舒雨微又出言,请求查看了一下老刘腿上的伤口,随后叮嘱他先好好敷上江太医给的药,缓解病痛,自己现在便回去配制能够治病的药,改日再过来探访他。
老刘见自己的病有希望,脸上也不禁显出些喜色,连连道谢后,又对一旁的女儿说道:“忆兰,快去送送这位姑娘。”
忆兰?
听到这个名字,舒雨微不禁皱起眉头,条件反射地回过头去看,又仔仔细细地将她打量了一遍。
原书里对于忆兰的外貌描写并不多,只不过以清秀一词寥寥带过,可令舒雨微怎么也没想到的是,忆兰竟会在这。
或者说,忆兰是不应该在这,因为她明明记得,忆兰是在……
舒雨微忽然想到了什么,立刻出声问道:“你名中的忆兰二字,是哪两个字?”
忆兰一愣,犹豫了一下,才同她解释道:“是……回忆的忆,兰花的兰。”
舒雨微心下一沉,目光再度落在了她左眼下的那颗泪痣上。
……确实是她,不会错了。
穿书后我成了反派的童养媳提示您:看后求收藏(卧龙小说网http://www.wolongxs.com),接着再看更方便。
好书推荐:《黜龙》、《红楼之挽天倾》、《曹操穿越武大郎》、《我的姐夫是太子》、《朕》、《纵横图》、《大唐之神级败家子》、《靖安侯》、《大秦:苟成陆地神仙,被金榜曝光了!》、《晚唐浮生》、